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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上白龙山

时间:2016-05-23 作者:文/图 杨远康 来源: 中国黔西南

 年青时候,不知道留白,不知道涵虚的价值,想方设法要宣泄自己、填满自己。不像白龙山,如一个处子,可以在天地之间飞白泼墨,吟诗作画,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,显示出不同的个体镜像。

  二十年前,自以为才华横溢,其实浅薄嫩青的我,适逢市电视台陈志富台长邀请撰稿,到七捧高原拍风光片,说片子在电视台滚动播出,我欣然应允。志富时年二十多岁,充满才情,他家就住在高原上一个叫河坝的地方。好多年过去了,在七捧高原捧太阳的一幕,至今难忘。

  记得专题片名为《杜鹃深处话七舍》,显然是与杜鹃的花语有关。我们先驱车经历下五屯大田坝,路过平地起峰的西峰林边沿,再陀螺般绕上八环地,就算到了七捧高原的边沿。我的初衷,是想寻找七舍古城峘,寻找从云南普洱蜿蜒而来的茶马古道,但时间不允。

  在河坝下车,一行三人拿着摄像设备,从志富家坎脚起步,要攀上对面的白龙山,那是黔西南的珠穆朗玛,海拔两千多,据说那里正闹着一场杜鹃花盛宴。有高原花坡的诱惑,我们每个人都是健步行者,内在有隐形的气罐。走了一气,看不见花,多少有点泄气。这时志富说,前面有一片原始森林,听罢我又来了气力,仿佛森林就是气库。到达森林,没有想象的那么原始。树木不是那么参天,没有滕树相缠、不见天日的意境。且一片沉寂,连兽鸣鸟语都没有,抑或天气闷热,鸟兽也躲起来歇凉,懒得出声。

  这时,一阵“笃笃笃笃……”的声音,警醒了我,不知发声者何。志富说这是林中老中医,动手术治病发出的声音。我问老中医姓甚名谁,如何发出这般奇异之响。志富说老中医姓卓,专门为树木治病。我恍然明白,他说的不是老中医,是啄木鸟。见我们很快又淡然失兴,志富说,都渴了吧,前面有个村庄,可以找茶喝。

  来到山腰里的一户人家,主人一边煨茶,一边拿出水烟筒。我不再说话,让烟筒咕嘟咕嘟冒泡,散热我的烦躁。除了烟味,我突然闻到了一种特别的香味,似乎文人的闻道,带着纸香。主人告诉我们,昨天还在造纸,味道还没散。我们看了他生产的纸,那是采用原始的办法,造出的草纸,本来这个村庄的名字,就叫纸厂。这让我另眼相看,这里的人不简单,居然把老祖宗发明的造纸术传承下来。

  更让我内心那台生物发电机狂泵的,是那个憨包砂罐煨出的香气,品起来意味厚重、深远,不同凡响,让我聚焦寻根。志富说刚才忘记去仰瞻,纸厂的古茶树,有好几十棵嘞。果然在村旁,我们看到了高四五米的茶树,树茎就有好几把大,在我几十圈的年轮中,还没有看到过这么资深的茶树,无疑是茶中魁首,茶中活化石。

  再往山上走,有风清凉,使人的头脑格外清醒,我不再大模大样,漫不经心。从刚才的发现得到预示,白龙山有矿,我要在白龙山上发现点什么,才不虚此行。但看到的满山房草、三叶草、杂木林,不足为奇。也许刚从纸厂经过,我就有了联想,我看见杂木林中有竹林,竹曾是纸张的祖宗。出林的竹笋,是那么拔萃出众,像一支支硕大的锋笔,想在蓝天白云间留下自己的写意。我还转念到,要是能把烈性的高度酒,灌注到竹筒中去,过了几个月,再把竹节中的酒弄出来,那才是真正的竹叶青,一口下去,那才叫佳酿。这样想着,胃就冒酸,幸好在地下的浅草里,有不少名叫白地泡的草莓。采上三五颗,丢在嘴里,酸甜酸甜的,助兴。

  终于攀到山顶,一树树松,在风中嗖嗖的响,难怪松林中,看不到蝇蚊的舞蹈。红火的杜鹃花,不知怎么约会一起,连片成为红色飞云,只是这些飞云被山顶的灌木留住,久久不忍离去。志富和同僚上蹿下跳开拍,有时拍大场面取大景,有时吹毛求疵,特写花间的小虫子、小花蕊。

  我兀自找到最高的那个山头坐下,看贵州雄起的万峰林,看云南一道道苍茫的远山,我还想找到广西的十万大山。居高临下,田埂是高原上的一条条线谱,村庄是线谱上的音符,炊烟是可视的音韵。此刻,四周没有一个人,只有我,苍山似海的壮景,看着看着就使我膨胀起来,我数点江山,叱咤风云,此刻仿佛这一切都由我作主,这一隅地球都属于我一人。此外,我还感到自己喝了几口古茶,吸了一气清风,吃了几颗草莓,就已经得道,修炼成为佛陀,一下子清高飘然起来……

  直到天色渐暗,太阳快要落山,一下子警醒梦中人。志富要我配合摄完最后一个镜头,赶紧下山,因没带手电,怕迷失在荒野。我站在山顶那个导演划的圈,与摄像机保持距离,侧着身子,摊开双手,定格成为手捧宝贝的造型。风实在太大,身子老是站不稳,被掀了好几个踉跄。我被使了定根法,手抬酸了,终于等到遥远的太阳,落到我的手心。志富说,附近的山民,每年都要到山上来捧太阳。说捧了太阳,就会吉星高照,好运在握。

  专题片终于开播,几乎每天晚上都有。我好几次接到亲朋的电话,说杜鹃花真美,解说词也不错,我仿佛喝到了自酿的竹叶青,陶醉起来。过了一久,我才慢慢发现解说词出了问题,面面俱到,写得太满,没有给人空间。配音的小姑娘,似乎也变成了老太婆,喋喋不休。当时少写三百字,让松风竹韵,让碧霞云飞,让杜鹃花自己说话,该多好。又过了一久,我看到专题片没有声音,成了哑巴。正想打电话问志富是怎么回事,是不是设备出了问题,转念一想,这样或许更好些。后来,州市电视台合并,专题片也寿终正寝了。

  年轮在无声前行,我渐渐告别那些像雨像雾又像风的年代,梦也渐渐不再荒诞,我慢慢习惯在静夜思想。年轻时因心存志向,心高气傲,那是情有可原。得势的时候,走路呼呼生风,目中无人,也在情理之中。其实,很多时候,不是自己想跑,是被别人推着跑,那惯性实在太大。你想刹一脚都几乎不可能,那会被人推到,受到践踏,甚至致残致死,那叫身不由己。

  现在,狂放的脚步渐行渐远,人过五十,速度就自然减下来。眼神一天天暗淡,腰身不再挺拔,皱纹开始占领额头,头发也慢慢风白。最让人遗憾的,是渐渐遇不到年青异性,那迷失的秋波。再看看那些仙女般的校花,曾经物见物宠,人见人爱。但如今的校花,已不是昨天那一朵,脸上出现牛屎斑,惨不忍睹,热追者散若鸟兽。当一切都开始冷场的候,人的心境也空落下来,由是生出极端的失望,觉得自己原来什么都不是,什么都不值。

  直到有一天,接到一个女读者的电话,说她看到我写杜鹃的那篇文章,说她是七舍人,很喜欢那篇文章,向我索要载有那篇文章的集子。这一下子唤醒了我的自信,也唤醒了我捧太阳的记忆。我要重上白龙山,与松风竹韵,与碧霞飞云叙旧,叙说我的内心世界的春夏秋冬,冷暖炎凉。

  恰逢一个杜鹃花开的日子,黔灵山的住持心照法师,来到白龙山加持,我们四个“五零”后文友应邀上山。到了山上,松风竹韵依旧,碧霞飞云依旧,只是原先长满白地泡的草坡,戏法般变成一片片碧云,一级级翡翠,那是满山的绿茶。

  我不知道,心照法师的眼里,茶叶会不会像一只只法眼?他自然心照不宣。后来,太极拳名家崔仲三也来到七舍,光临白龙山,在其眼中,茶叶该不会是一尾尾阴阳鱼的造型吧?

  我们在白龙山,看到工人正在为青茶杀青,目的是除去茶叶嫩臭、封存茶叶的香气。

  想想自己,喝了半个世纪的茶,自以为懂一些茶道,其实不然,好些时候似是而非。眼下,我只知道松风竹韵、碧霞飞云一绿一红,这两个茶的口感好、品味高。但若不是茶主的提示,我怎么也品不出其与众不同之处,就是始终使用农家肥,不打农药,就像一个处子,始终保持自己的纯真,是在不易。

  此刻的白龙山,在我眼里是一艘诺亚方舟。不仅能够将那些“由心生相、由心创意”的诸子百家、迁客骚人及芸芸众生的各种意像、思维固化、承载下来,还能够让思想者的各种意境、灵思,在此羽化,在此起飞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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